周围神经病,真的是病因多多,若要搞清楚,需下大功夫!若是肿瘤患者发生了周围神经病,通常的思维是肿瘤转移浸润,或者是副肿瘤综合征,但有时候经常有例外,比如下面这一粒。

患者女性,56岁,因“双下肢麻木无力6年”就诊。

现病史:患者6年(年)前在一次赶公交车时发现右下肢无力,跑不动,随后出现双侧小腿麻木,以小腿后侧及足底为著,伴间断刺痛;3年前自觉右下肢无力加重,上下楼梯及蹲下站起困难。2年前觉左下肢亦无力,但不如右侧明显。平时走路感觉有踩棉花感。否认视物成双、吞咽困难、饮水呛咳,无肌肉萎缩及肉跳等。

既往史:年12月患直肠癌(活检示:肛管中分化鳞癌),T2N1M0Ⅲa期),并因直肠周围淋巴结转移于年盆腔及腹股沟放疗(总剂量59.4Gy,每部位1.8Gy),同时静脉5-Fu和丝裂霉素化疗,年进行二次化疗。年左侧小腿前外侧疱疹,遗留左小腿、左足背麻木;年发现甲减,服用甲状腺素片75ugQd,多次查血常规示白细胞低。6年前因颈椎病射行频消融术。肠梗阻、肠造瘘术后4年。

查体:血压/90mmHg,心率71次/分,心肺听诊无异常,神清,语利,高级皮层功能正常,颅神经(-),四肢肌容积正常,双上肢肌力5级,双下肢髂腰肌4级,股四头肌5-级,足背屈肌力可,足跖屈5-级,双上肢腱反射对称引出,双下肢腱反射消失,双侧掌颏反射、Hoffmann征阴性,双侧巴氏征阴性,双侧膝盖以下针刺觉减退,双侧指鼻、跟膝胫试验稳准,闭目难立征阳性。颈软,脑膜刺激征阴性。患者直线行走尚可,双足跟走路正常,但双足尖站立困难。

辅助检查:

腰椎MRI(.1.17):腰椎骨质增生,腰3-4,4-5,腰5-骶1椎间盘不同程度膨出,双侧椎间孔变窄,相应水平椎管略狭窄;

颈椎MRI(.1.17):颈椎退行性变,骨质增生,颈3-4,4-5,5-6,6-7椎间盘不同程度突出,相应椎间孔及椎管略稍狭窄;

中医院盆腔MRI(.11.26):肛管病变,直肠未充盈扩张,壁皱缩,直肠中下段至肛管肠壁增厚,考虑放疗后改变,骶前筋膜高信号,增强扫描无明显强化,考虑为放疗后改变。盆腔、腹股沟未见明确肿大淋巴结。膀胱未充盈,盆底少量积液。

该患者中年女性,隐袭起病,逐渐加重,临床表现为双侧下肢肌力减退,伴有双小腿麻木,间断刺痛,查体示双下肢腱反射消失,病理征阴性,闭目难立征阳性,因此诊断考虑周围神经病,累及运动和大、小感觉纤维;因症状、体征不对称,且肌无力以近端为著,故考虑为非长度依赖性即多灶性周围神经病。

患者有明确的直肠癌病史,且9年前进行过放疗和化疗,因此病因重点考虑以下三方面:1)肿瘤复发、转移,浸润神经;2)放射线损伤神经;3)化疗药物的毒性,即中毒性周围神经病。可仔细分析发现,中毒性周围神经病基本不可能,原因有三:1)中毒性周围神经病为长度依赖性,即远端重于近端,感觉重于运动,该患者不符合;2)引起中毒性周围神经病的化疗药多为铂类、紫杉醇、长春新碱、甲氨蝶呤等,而该患者并未使用这些化疗药;3)中毒性周围神经病多发生在用药期间或短期内,且停药后一般不再加重。至于肿瘤复发转移的问题,经过MRI及增强检查,并无证据。但是否为肿瘤的远隔效应,即副肿瘤综合征可能,尚需完善相关检查进一步排除。因此目前诊断更倾向于放疗所致。

放疗后周围神经病是一种罕见的、进展性且不可逆的周围神经病,常发生在放疗后数年。由于放射部位的不同,神经受损的表现也呈多样性,最常见的为乳腺癌放疗后所致的臂丛神经病。如果因睾丸癌、宫颈癌,直肠癌、膀胱癌等进行放疗,则可发生腰骶神经根神经丛病。放疗后神经病目前尚无特异的诊断方法,但如果肌电图发现肌纤维颤搐放电,则高度提示为放射治疗所致。

那么,下一步就是等待肌电图检查结果。当然,非常期待肌电图能带给我们惊喜!

住院后完善相关检查如下:

血常规:血网织细胞0.9%,白细胞绝对值2.04×10E9/L↓,淋巴细胞群绝对值0.61×10E9/L↓,中性粒细胞绝对值1.12×10E9/L↓,中性粒细胞相对值54.9%,红细胞绝对值3.88×10E12/L,血红蛋白g/L,红细胞压积36%↓,血小板绝对值58×10E9/L↓;

甲功七项:三碘甲状腺原氨酸1.39nmol/L,甲状腺素.95nmol/L,超敏促甲状腺激素7.26uIu/mL↑,游离T34.44Pmol/L,游离T49.85pmol/L,甲状腺过氧化物酶抗体.14IU/ml↑,甲状腺球蛋白抗体8.23IU/ml↑。

肿瘤标记物:非小细胞肺癌相关抗原21-14.39ng/mL↑,略升高。自身抗体:抗SS-A抗体↑弱阳性(+),RO-52↑阳性(++);血清神经元抗原谱抗体:阴性;血清单克隆免疫球蛋白:阴性。

超声心动图:左室舒张功能减低;凝血象:大致正常。

复查腰骶神经核磁:腰椎退行性变,L1/2、2/3椎间盘膨出,L3/4,4/5,L5/S1椎间盘突出,以L4、5为著,相应水平椎管及双侧椎间孔狭窄,相应双侧神经根受压,以左侧为著。

CTP:左侧坶趾近端粗有髓及薄髓鞘感觉神经纤维感觉过敏,双侧坶趾近端无髓鞘感觉神经纤维感觉过敏不除外。

肌电图:双下肢神经源性损害(L2-5,S1神经根神经丛受损);左上肢神经源性损害(C7-8根性);右侧正中神经(腕-掌)运动传导速度减慢(符合腕管综合征);节段性运动传导测定未见肯定传导阻滞;重复神经电刺激低频未见递减,高频未见递增及递减;双下肢外周段深感觉传导通路障碍,中枢段障碍不除外。

果然,肌电图上发现了明确的肌纤维颤搐放电!而仔细查体也可见双侧小腿后部有肌肉颤搐。

最后,排除了肿瘤复发和转移等,该患者诊断为放疗所致的腰骶神经根/丛病(Radiation-inducedlumbosacralradiculoplexopathy,RILP)!

先复习一下解剖:腰骶神经丛由腰丛和骶丛组成。腰丛来源于L1-3神经根前支、一部分T12和一部分L4,其位于腰大肌深面、腰椎横突前方。腰丛的主要分支为股神经(L2-4后股)、闭孔神经(L2~4前股),还包括支配腰大肌、髂肌和腰方肌的肌支和股前外侧皮神经(L2-3)、髂腹下神经(L1)、髂腹股沟神经(L1)、生殖股神经(L1-2)。骶丛来源于L4-5、S1-3神经根前支和一部分S4前支,其中L4-5神经根组成腰骶干。

放疗后腰骶神经根/丛病是一种迟发性局灶性损伤,刚开始与微血管损伤有关,然后为放射性纤维化合并特定的神经损伤。放射性纤维化是一个逐渐阶梯样恶化的动态过程,从炎症到纤维化历经数年。早期为无症状性纤维化前期伴慢性炎症,然后为细胞外基质沉积的纤维化期,最后为晚期纤维萎缩,不良血管化和纤维收缩。其中主要的参与者为活性氧自由基,因氧化应激导致纤维化。

放疗后神经病可发生于放射后数月-数十年,平均潜伏期为3.5-6年。其发生与放射剂量、放射范围有关,也与当时的放疗技术水平有关。以放疗后臂丛神经病(RIBP)为例:s,当时放射总剂量一般为60Gy(腋窝、锁骨上,5Gy/部位),RIBP发生率为66%;s,放射总剂量一般45–50Gy(4Gy/部位),RIBP发生率为50%;s–s,放射总剂量在45–50Gy(3Gy/部位),RIBP发生率降为10–15%;此后RIBP的发生率小于5%。现今多采用立体定向放疗,RIBP发生率1–2%(总剂量55Gy)。

放疗后神经病的发生也与是否手术有关,与手术后是否存在血肿或慢性感染有关,与是否进行大范围淋巴结清扫有关,当然也与是否合用神经毒性化疗药物(如顺铂、长春新碱、紫杉烷类)以及鞘内注射甲氨蝶呤有关。一般年轻患者更高发,这可能与年轻者更多联合化疗以及进行更广泛的淋巴结清扫有关。

此外,如果患者本身存在肥胖,高血压,糖尿病,高血脂,或并发周围神经病(糖尿病,酒精,遗传),存在吸烟等不良生活习惯,或先前存在胶原血管病,以及高敏患者均可增加放疗后神经病的发生。

放疗后神经病的诊断主要依据症状,电生理检查,MRI和PET。MRI和PET主要目的是排除肿瘤复发转移及椎管狭窄等。如果放射区域皮肤萎缩伴皮下纤维化,有花纹样改变或存在神经系统外并发症如胸锁骨放射性骨坏死、放射性心脏病、肠炎、多发性基底细胞癌等,则支持该病诊断。如前所述,肌电图发现肌纤维颤搐放电具有很大的诊断价值。

放射性神经病的治疗以对症治疗为主。疼痛者,可应用非阿片类、苯二氮卓类、三环抗抑郁药以及抗癫痫药(普瑞巴林、加巴喷丁)。膜稳定剂卡马西平可用于肌纤维颤搐,减轻神经高兴奋性。此外,避免加重因素如控制糖尿病,高血压,停止酒精摄入,避免应用纤维化药物和他汀(潜在的神经肌肉毒性)。如果周围神经病发生于放疗后短期内,可适当应用激素控制急性炎症。目前高压氧的证据尚不明确。

由于放疗后神经病的发病涉及血管机制,同时纤维化是主要的致病因素,因此有研究联合己酮可可碱和维生素E治疗显示有效。此外,实验研究表明氯磷酸盐可抑制破骨细胞骨破坏,并有抗炎作用,抑制巨噬细胞对髓鞘的破坏作用,可与己酮可可碱和维生素E合用,治疗难治性放射性骨坏死。

诊断该病对患者而言,可谓喜忧参半,喜的是排除了肿瘤复发,排除了副肿瘤综合征,忧的是,该病并无特效治疗!但,我们会尽力……

王新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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